漂泊在路上的愛

免費旅行

畢業後，蘇曉曉每個月都會收到空姐好友錢丹丹從世界各地寄來的明信片，一次次忍不住在心底升騰起辭職去環遊世界的沖動。但僅僅是想想而已，沒攢到足夠的盤纏之前，蘇曉曉還得看領導的臉色，在灰暗的格子間裡打發青春。偶爾她會想，要是命好嫁個富二代，環遊世界就和逛王府井一樣容易瞭。

一個周末，錢丹丹從紐約飛回北京，直奔蘇曉曉傢裡，眉飛色舞地給她講頭等艙的艷遇。蘇曉曉十分鬱悶，自己一個月的工資都買不起一張國際航班頭等艙機票，隻能窩在寫字樓裡日漸萎靡。錢丹丹慫恿她辭職，為偉大的夢想拼一次，拼到入不敷出時，她願意收留。

蘇曉曉等的就是這一句支持。辭職，打包行李，退掉房子，淚眼朦朧地和錢丹丹告別。

第一站杭州，環遊世界的前提當然是先遊遍國內。蘇曉曉第一次無拘無束地旅行。她在西湖邊租瞭一居室，賞盡湖光雲影，還虔誠地跑到斷橋邊看一出出戀人間的悲歡離合。一住便是一個月，荷包隻出不進，手頭漸漸有些拮據。看見很多人在西湖邊幫遊客拍照或是素描，仗著從小學過國畫的底子，蘇曉曉也就地擺瞭個畫攤。她的畫別致細膩，吸引瞭不少情侶。每次給一對對甜蜜的人兒畫完，失落感就像漣漪似的在蘇曉曉心底擴散開，她的緣分迷失在哪裡瞭呢？

與其小打小鬧地作畫掙錢，不如正經找份自由兼職，既能賺錢，又能旅行，兩全其美。正巧碰到秦風在拍照，隨身帶著各種很專業的設備。在西湖邊看多瞭，蘇曉曉明白這樣的人多半為攝影師，便殷勤地跑過去問：“需要助手嗎？我什麼累活都能幹，隻要能跟著你免費旅行就行。”

攝影師是要走南闖北的，秦風瞟瞭一眼瘦弱的蘇曉曉，露出鄙夷的笑。連續一周，秦風在西湖邊采風，蘇曉曉緊跟其後，主動幫忙打光拿包，被烈日曬得汗流浹背，也一聲不吭，似乎很享受這樣的辛苦。秦風冷眼看著她扛著攝影器材的可憐模樣，心一軟，就點頭同意瞭，但提出要求：“6個月的合同，絕不可以當逃兵。”蘇曉曉頭點得如小雞啄米。

秦風不愛說話，拍照結束後，他喜歡抽著煙，仔細研究一天的拍攝成果。如果拍得不理想，晚上肯定睡不著，必定會挑燈研究什麼角度才能拍得最好。拍得滿意，也隻是微微勾起嘴角。蘇曉曉很想問問他拍攝時的感覺，卻總因一種莫名的距離感而卻步。

在大連的海邊，霧氣濃重，海平面在遠處若隱若現，整個空間呈現出一種蒼茫孤寂美。第一次見到大海的蘇曉曉樂得忘瞭形，撿著貝殼，在沙灘上畫出一個個心形，再任海水將它們沖刷得瞭無痕跡。她赤著腳浸在海水裡，絲毫不覺得秋天的海有多冷，隻是突然很想戀愛，很想。

遠處，秦風獨自拍著風景，他的頭發被海風吹亂瞭，臉龐的輪廓那麼堅毅。偷偷看瞭一會，蘇曉曉竟發現有幾分沖動在身體裡亂竄。她趕緊拋下貝殼，用力拍拍臉，阻止自己胡思亂想。

那天秦風拍得很盡興，扛著相機在海灘上東奔西走，收工時天色已黑，月光映在海面上，隨波搖曳。“海上生明月，天涯共此時。”蘇曉曉自言自語地念叨著，隨即提議：“不要錯過美景，不如一起看海，看星星吧。”秦風有些愕然，嘴角牽動瞭一下，拉起蘇曉曉說：“我帶你去一個地方，比這裡的海還要美。”

一股暖流順著秦風的手傳到蘇曉曉的身體裡。兩個年輕的身影一陣奔跑，直向大連的濱海路。走在幽靜的山路上，踏著竹板棧道，在樹影斑駁裡遙望遠處迷蒙的海，霧氣升騰，好似人間仙境。蘇曉曉從沒體驗過如此美妙，那一刻她簡直想讓時光停住，一直在這條路上走下去，直到永恒深處。

秦風一反往日的內斂，給蘇曉曉講瞭許多有趣的旅行經歷和往事。在他很小的時候，父母就離異瞭，受到傷害的他選擇初中就出國留學，逃得離父母遠遠的，這些年與他們見面的次數也不多。回國後不願生活受到束縛，就做瞭一名自由攝影師，一生隻想行走在路上，不願觸碰愛情。蘇曉曉安靜地聽著，心底有些難受，強撐起笑臉，開玩笑般地說：“我不會拍照賺錢，隻想嫁個富二代，這樣就有足夠多的錢可以環遊世界。”

走得累瞭，兩人在山路邊的長椅上坐下，欣賞月夜下的大海。迷糊中有些困頓，蘇曉曉醒來時，發現自己正躺在秦風的懷裡，天色已微亮。秦風的手凍得僵硬，月牙般的眼睛閃著點點星光。蘇曉曉驚起，急忙說：“對不起，我太能睡瞭！”秦風笑著揉揉她的頭：“丫頭，下山吧，還得繼續幹活！”

日久生情

天氣轉寒，他們的拍攝旅行從北方轉戰到中原。到開封時，已是初冬，秦風在開封府看著包公審案的表演，笑得前仰後合，如小孩子般純真。蘇曉曉發現秦風冷峻的外表下還有如此童趣的一面，隻是已然知道他對愛情的冰封，徒剩遺憾。他們一路爭論歷史上的包公到底是黑臉還是白臉，又跑去清明上河園追憶宋朝的古風意蘊。當蘇曉曉頑皮地穿起宋代女子的古裝時，秦風的眼神裡燃起不一樣的欣賞：“曉曉，你就是畫中走出來的女子。”說完拿起相機對她一陣猛拍。

晚上一起去吃開封的水席，20多道菜，兩個人吃得飽飽的，唱著歌去看星星，可惜那天星星都躲進瞭雲裡，隻好回酒店結束瞭美好的一天。

秦風的作品裡總有淡淡的憂傷，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朦朧，很多雜志采用。蘇曉曉收藏著秦風的每一幅作品，一想到裡面也有她的貢獻，簡直夢裡都會笑醒。

隻是秦風的稿約越來越多，他們在一座城市停留的時間越來越短。馬不停蹄的奔波讓蘇曉曉有些厭倦，這改變瞭原本旅行的意義，變成瞭另一種忙碌的生活。隨之而來的還有秦風的名氣蒸蒸日上，蘇曉曉心裡漸漸生出一些卑微。

年關將近，秦風說：“今年春節我們要在西安度過瞭。”蘇曉曉心想，第一次離開父母離開傢，還是和秦風一起過年，這種滋味真特別。

除夕夜，拍完陜北的新年民俗，蘇曉曉收到錢丹丹的短信：“我辭職瞭，厭倦瞭飛來飛去的生活，遇上真命天子，想安穩過日子瞭。打算明年結婚，等著你回來當伴娘！”

晚上吃的是羊肉火鍋，熱氣熏得蘇曉曉眼淚都流下來，一旁的秦風正說著剛拍的民俗多麼有意思，眉眼都笑彎瞭。猶豫瞭又猶豫，她幽幽打斷秦風：“初略算下來，我們半年的合同要到期瞭，過完年我要做回朝九晚五的上班族，不想旅行瞭。”

秦風夾菜的手停在半空，怔瞭一下匆忙收回，神色暗下去。沉默瞭好一會，他看著別處說：“半年瞭，時間過得好快，謝謝你的努力工作，我會給你包一個大紅包的。”說著說著，有些語無倫次瞭，酒一杯一杯下肚，很快醉得不省人事。

蘇曉曉不知道秦風這麼不勝酒力，隻好喊服務生幫忙將他弄上出租車。回到酒店，看著秦風熟睡安詳的樣子，想著他對愛情的抗拒，蘇曉曉落下淚來，再這麼相處下去，她怕掩飾不瞭自己的感情，更何況已經註定不可能有開始。窗外閃耀的煙花和萬傢燈火催緊瞭她回傢的渴望，她想結束旅行，談一場平凡的戀愛，過普通人的日子。當新年的鐘聲敲響，蘇曉曉在一張紙條上寫下：“我會記住我們一起走過的路，一起看過的海。”然後就離開瞭。

回到北京，蘇曉曉再次成瞭一名小白領，每天穿著幹練的套裝，掛著職業微笑拼命工作。換瞭手機號，開始瞭新生活。偶爾會想起那段行走在路上，離她漸行漸遠的日子。

錢丹丹的婚禮奢華大氣，帥氣的新郎摟著丹丹大聲宣誓：“無論貧窮疾病，我都愛你一生一世。”伴娘蘇曉曉落淚瞭，目睹著好友的幸福，卻不知自己的幸福在何方。

1年後，工作狂蘇曉曉已成為公司的管理人員，不差錢去環遊世界瞭，卻始終沒有踐行。她對錢丹丹說沒有時間，其實心境已變，心底總覺得差一個旅行的伴。談過幾段不咸不淡的戀愛，搬瞭幾次傢，生活始終沒有安定下來。

一天，錢丹丹興奮地打來電話：“曉曉，你上雜志瞭，穿古裝的樣子真美。”蘇曉曉掛瞭電話向樓下的報刊亭飛奔，風聲從耳畔穿過，喚醒瞭好多回憶，有海有星星。打開雜志，畫面中曉曉穿著宋代女子的衣服回眸一笑，眼裡滿是柔情。照片下配著一行小小的字：懷念我最深愛的丫頭曉曉，秦風攝。

買瞭雜志回到傢，蘇曉曉看著照片一邊哭一邊笑，等情緒穩定些瞭，撥下那個銘記在心的號碼，鈴聲響瞭好久，終於聽到秦風怯怯的聲音：“是曉曉嗎？”蘇曉曉哽咽著回答：“是。”

“你還好嗎？我現在成立瞭一傢圖片社，你，還願不願意給我當助理？我雖然不是富二代，但會努力掙很多錢讓你環遊世界。”

蘇曉曉握著手機的手在發抖：“我不想嫁富二代，隻想過安穩的日子，有個溫暖的傢，你做飯來我洗碗。”

秦風迫不及待地應道：“我願意，合同期限就簽一萬年！”